51.7赫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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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葉橙?] 愛

  下午的訓練再過十幾分鐘就要開始了。方銳慢悠悠地朝訓練室晃過去,接近門口時眉頭一挑。蘇沐橙站在走廊上靠近訓練室的那扇窗前,面上神色難以形容,像是在沉思,當然也有可能純粹是放空。他想起以前葉修在訓練的間隙,也時常自個兒或是跟魏琛站在那裡抽菸。看著蘇沐橙的長髮被風吹得輕輕搖曳,方銳感嘆了一下美女就是美女,同樣的場景放在別人身上恐怕只落得一句披頭散髮,她卻顯得風姿楚楚。看了片刻,他突然興起惡作劇的念頭,輕手輕腳朝她走了一步、兩步、三步……

  蘇沐橙冷不防地轉過頭,兩人都被近在咫尺的彼此嚇了一跳:「哇!」「我靠!」

  面面相覷了一會,蘇沐橙忍不住笑了起來。「不是來嚇我的嗎,你怎麼反而被嚇到。」

  「誰教蘇妹子你突然轉頭……還以為至少能聽到你罵聲髒話,你說你這教養怎麼那麼好呢。」

  「受過良好的身教嘛。」

  一旦站到她旁邊,很清楚就能看見窗外的景色。他轉過頭對蘇沐橙眨了眨眼:「我來猜一下你剛才在想什麼,怎麼樣?」

  蘇沐橙像是愣了一下,又揚起唇角笑了笑。「行呀,猜中有獎。」

  「哎唷,那我可得好好猜。」

  他皺起眉頭故作苦思的模樣,很快又打了個響指:「你在想──老葉!我猜對了吧?」

  按照蘇沐橙跟暫時被家裡抓回去的葉修之間親近的關係,他本以為沒有猜錯的可能性,所以當她笑著說「可惜,猜錯啦」的時候,他忍不住質疑:「真的嗎?沐姐姐你可別為了不想給我獎品就唬弄我。」

  「沒唬弄你呀,我還以為你肯定早就猜到了,哪知道你腦中那麼千迴百轉。」她笑著往窗外望去,看向在嘉世的舊址新打的地基。「看著以前嘉世所在的位置,當然就是在想嘉世啊。」

  「我以為嘉世對你來說等於──」等於葉修。後半截話被方銳嚥回去,卻又被蘇沐橙自己笑著說了出來:「等於葉修嗎?也許吧。」

  「雖然後來想想,又覺得不是這樣。」她神色平靜地說。

 

  方銳進了訓練室,蘇沐橙則依舊站在窗邊。正式開始施工後,肯定會非常吵。近來陳果一直在煩惱這件事,甚至開始盤算要不要另尋他處打造一間專門的訓練室。也許站在這裡看著嘉世舊址的日子不會太長了。

  挑戰賽過後,新嘉世尚未成立時,她在當時還在的舊嘉世後門被粉絲堵到過一次。保安很快就前來處理,被架走的時候那位粉絲依然不屈不撓對她大喊:「嘉世老闆對不起你跟葉修,但嘉世有對不起你們嗎?有嗎?有嗎!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嘉世!」

  是啊,嘉世有哪裡對不起他嗎?有哪裡對不起我嗎?望著那個粉絲被架走,她在心中自問。

 

  在那裡,她並非沒有過快樂的回憶,對於嘉世的記憶也並非只有關於葉修的部分。

  例如在她進入職業圈的那個夏天,她曾跟葉修一起被帶到即將落成的嘉世俱樂部新大樓。站在還未有任何擺設的房間中央,蘇沐橙環顧四周只見尚未收拾的電線,地上是施工過後的粉塵,除此之外空無一物,剛粉刷好的牆壁還散發出一股不怎麼好聞的油漆味;然而這是她第一次站在一棟新大樓中,感受新房子特有的氣息。她走到牆邊,小心翼翼地碰觸雪白的牆壁,然後自顧自笑了起來。她就要成為職業選手了,而眼前的一切都是嶄新的。

  或者是她的第一次比賽。他們坐在備戰室裡等待,有人鼓勵她別緊張,她隨口應和,但仍鮮明地感覺到緊張化成一塊冰冷堅硬的鐵塊沉在胃裡。坐在她旁邊的葉修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,隨即站起身。「該走了。我先到比賽席去。」葉修說。

  蘇沐橙走在隊伍的最後方,她的心跳隨著越來越清晰的歡呼聲逐漸加速,在她終於踏入場地的那個瞬間--歡呼在她耳邊炸開,在耀眼的燈光之中,她看見觀眾席上揮舞的大旗,上頭的圖案她無比熟悉,是那片火紅的楓葉,以及插在中央的戰矛。她也曾經身在群眾之中為嘉世歡呼。場地從破舊的演講廳換到剛翻新的體育館,一代新人換了舊人,不變的是歡呼聲始終震耳欲聾,那面旗子為每個人揮動,即便她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也一樣,不是因為她是蘇沐橙,而是因為她是嘉世的蘇沐橙。這個想法突然讓她平靜了下來。胃裡那種沉甸甸的感覺還在,只是開始有了熱度,溫熱的血液慢慢流到指尖。

  又或者,是有關哥哥、葉修、陶軒以及她的回憶。理論上很多,事實上確實也不少,只是她已不願回想,也不知道是出於某種潔癖,還是怕疼。

  而這一切現在都已隨著舊嘉世的傾頹,成為被清除的瓦礫。

 

  有時候蘇沐橙也會想,明明不是沒重視過,對於嘉世本身也不是沒有感情。如果當初她在比賽席中回想起這些過往,哪怕只有一秒,是不是就不會做出接下來的行動。然而事實是,那時她一秒也沒考慮過嘉世,考慮過葉修跟當初那些與她熟稔的大哥們建立起的嘉世,考慮過也有一部分屬於她的嘉世,考慮過屬於那些支持者的嘉世。後來她曾對邱非說,若說暴露出內情對嘉世的支持者不公平,隱瞞起這一切對愛戴著鬥神的支持者又何嘗公平;可是行為先於理由,後來的所有解釋都只是試圖用理智包裝那一瞬間的情感。在擂台賽的最後敲下那行字時她不悲哀也不憤怒,心裡其實只有一個想法:就算嘉世贏了,也絕對不會讓陶軒好過。

  肖時欽公布出賽名單的時候曾朝她一望,眼中有著憂慮。她那時還不懂,以為是為了沒讓她在團隊賽出場的事情,於是不以為意地回以一笑。直到她起身準備上場,聽到像是經過壓抑卻又難以自禁的一聲低笑的那一刻之前,她都不知道他那麼狠,也不知道自己這麼狠。

  她的停頓不著痕跡。再次踏出步伐時,一股寒意正逐步蔓延到四肢百骸。

 

  第十賽季一個無風無雨的悶熱午後,蘇沐橙看見葉修獨自站在窗邊抽菸,眼神投向窗外。無論是誰,默默抽菸時看起來都像在思索。她走過去,葉修把角度稍微偏了偏,試著讓煙不要直接朝她漂過去,即便這樣的努力可能更多是徒勞無功。

  「我來猜猜你在想什麼。」並肩望著窗外片刻後,蘇沐橙轉頭對他笑。從這扇窗望出去正好就是嘉世的舊址,在原本的建築被拆毀後尚未建起新樓的空地。

  他應得隨興。「行啊,猜對了就答應你一件事怎麼樣。」

  「真的?我想去對面那家新開的蛋糕店吃吃看,你陪我去。」

  「把機會用在這種事上不覺得浪費嗎?」

  蘇沐橙用食指在臉頰上輕點,故作沉思狀,不久便說:「你在想嘉世?」

  他笑了一聲。「不能說是無關,不過錯了。」

  「咦,真的?」

  「我什麼時候騙過你。」葉修將菸頭摁在窗框上捻熄。「換我猜你剛才在想什麼?」

  「你在這裡捻菸,果果會罵的。」先說了這一句,蘇沐橙又笑著說:「好啊,你來猜,猜對了我也答應你一件事。」

  葉修輕輕拍去菸灰。「你在想,當初在挑戰賽上究竟做得對不對。」

  她一僵。「……真不好玩,你怎麼什麼都知道。」最後她說,似乎帶著點笑意,但自嘲的成分居多。

  「開玩笑,都在一起幾年了。」他好像想再摸出一根菸,又停止了動作。菸盒似乎空了。「讓嘉世一口氣垮掉也好,總好過吊著一條命拖到所有人都鳥獸散,再也無力重建。」

  「那是結果論,假如夏老闆當初沒留住邱非呢?」

  他笑了笑。「結果是好的就行了。」

  蘇沐橙搖搖頭,沒說什麼。選手是一時的,俱樂部卻可以走得比任何偉大的選手都更長久。即便只是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蟲,也未必沒有重生的希望,只要隊伍還在。她不見得後悔自己的決定,但不代表她不感到抱歉,無論是對支持者、對過去建立起這個王朝的所有人還是對葉修。尤其是對葉修,所有人都知道她是「因為他」才這麼做。說是「因為他」,畢竟不是「為了他」,驅策她的始終是那份私心與報復心理,可是她明知道葉修從未想過毀滅嘉世,他比誰都希望嘉世重新站起來,而她險些讓這個可能性徹底消失。所有的理直氣壯在他面前都不成立。

  她改變話題,用戲謔的語氣說:「那你剛才在想什麼?不要因為懶得陪我去就說我猜錯哦。」

  「我嗎?」葉修淡淡一笑,卻帶著溫度。「我在想,不管你覺得對不起誰,反正不用覺得對不起我。」

  沒錯,蘇沐橙一直以來都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。如同她永遠不會指責他哪裡做得不對,而是選擇站在他身邊支持,葉修面對她的任性之舉,一個他自己絕對不會採取的行動,一個可能無法挽回的結果,也只是對她說,「接下來就交給我吧」。

  所以即便聽到這句話,蘇沐橙還是,或者應該說更是忍不住輕聲說:「嗯……不過,還是抱歉。」

  被她欠著這句道歉的不只他一個,只是現在,以及往後,站在她身邊的也就只有他了。葉修拍了拍她的肩膀。連這樣的一個小動作也透著溫柔。

 

  「說好要答應我一件事啊。我菸沒了,陪我到對面去買吧,順便吃塊蛋糕。」他說。

 

 

 

<End>

2014/6/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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